【作者简介】

杜牧（公元803－公元853年），字牧之，京兆万年（今陕西西安）人。晚唐杰出诗人，尤以七言绝句著称。与李商隐并称“小李杜”。有《樊川文集》二十卷传世，为其外甥裴延翰所编，其中诗四卷。又有宋人补编的《樊川外集》和《樊川别集》各一卷。

杜牧●山行

【正文】

远上寒山石径斜，

白云深处有人家。

停车坐爱枫林晚，

霜叶红于二月花。

【注释】

（1）寒山：寒冷天气下的山。

杜牧●清明

【正文】

清明时节雨纷纷，

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

牧童遥指杏花村。

【注释】

（1）清明：农历二十四节气之一，约在阳历四月五日左右。（2）欲断魂：指心里忧郁愁苦，就像失魂落魄一样。（3）遥指：指向远处。（4）杏花村：杏花深处的村庄。

杜牧●泊秦淮

【正文】

烟花寒水月笼沙，

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

隔江犹唱后庭花。

【注释】

（1）秦淮：秦淮河。长江下游支流，在今东苏西南部。当时穿过金陵的秦淮河两岸，酒楼妓馆林立，一片繁华景象。（2）商女：陈寅恪云：“此商女妆即扬州之歌女而在秦淮商人舟中者。”（3）后庭花：即《玉树后庭花》，系陈后主之作。陈后主，南朝亡国之君陈叔宝，为隋所灭。此指亡国之音。

杜牧●秋夕

【正文】

银烛秋光冷画屏，

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街夜色凉如水，

卧看牵牛织女星。

【注释】

（1）秋夕：秋天的夜晚。（2）画屏：画有图案的屏风。（3）轻罗：柔软的丝织品。轻罗小扇具有象征意义，扇子本是夏天用来挥风取凉的，秋天就没用了，所以古诗里常以秋扇比喻弃妇。（4）流萤：飞动的萤火虫。（5）天阶：露天的石阶。（6）牵牛织女星：天空中两个星座的名字。暗示着对真挚爱情的向往。

杜牧●过华清宫

【正文】

长安回望绣成堆，

山顶千门次第开。

一骑红尘妃子笑，

无人知是荔枝来。

【注释】

（1）华清宫：故址在陕西临潼县骊山上，是唐玄宗、杨贵妃的游乐之地。（2）回望：回头远望。（3）绣成堆：形容骊山突兀而奇秀的景色。华清宫在长安东南的骊山上，骊山右侧为东绣岭，左侧为西绣岭。唐玄宗在岭上广植林木花卉，从长安远处望骊山，宛如一堆堆锦绣。（4）千门：华清宫一层接着一层的宫门。（5）次第：一个接一个地。（6）一骑：一人一马的合称。（7）红尘：指策马疾驰时飞扬起来的尘土。（8）妃子：指扬贵妃。

杜牧●赠别之一

【正文】

多情却似总无情，

惟觉樽前笑不成。

蜡烛有心还惜别，

替人垂泪到天明。

【注释】

（1）多情句：意谓多情者满腔情绪，一时无法表达，只能无言相对，倒象彼此无情。（2）樽：酒杯。

杜牧●赠别之二

【正文】

娉娉袅袅十三余，

豆蔻梢头二月初。

春风十里扬州路，

卷上珠帘总不如。

【注释】

（1）娉娉袅袅：身姿轻盈美好的样子。（2）十三余：指女孩的年龄。（3）“豆蔻”句意：就像是二月初含苞待放一朵豆蔻花。豆蔻产于南方，其花成穗时，嫩叶卷之而生，穗头深红，叶渐展开，花渐放出，颜色稍淡。南方人摘其含苞待放者，美其名曰“含胎花”，常用来比喻处女。后因称十三四岁女子为豆蔻年华。（4）“春风”句意：扬州城十里长街上十分繁华。（5）“卷上”句意：卷起珠帘卖俏的女子们没有一个比得上她。

杜牧●江南春绝句

【正文】

千里莺啼绿映红，

水村山郭酒旗风。

南朝四百八十寺，

多少楼台烟雨中。

【注释】

（1）莺啼：即莺啼燕语。（2）郭：外城。此处指城镇。（3）酒旗：一种挂在门前以作为酒店标记的小旗。（4）南朝：指先后与北朝对峙的宋、齐、梁、陈政权。（5）四百八十寺：南朝皇帝和大官僚好佛，在京城（今南京市）大建佛寺。据《南史·循吏·郭祖深传》说：“都下佛寺五百余所”。这里说四百八十寺，是大概数字。（6）楼台：楼阁亭台。此处指寺院建筑。（7）烟雨：细雨蒙蒙，如烟如雾。

杜牧●赤壁

【正文】

折戟沉沙铁未销，

自将磨洗认前朝。

东风不与周郎便，

铜雀春深锁二乔。

【注释】

（1）赤壁：在今湖北武昌县西南赤矶山，系汉建安十三年（孙权）与刘备联军大败曹操的“赤壁之战”所在地。（2）戟：古代兵器，由交叉的两个利刃组成，可直刺，也可横刺。（3）东风：赤壁之战以火攻，适值东南风大作，火乘风势，尽烧曹船。（4）周郎：指周瑜。（5）铜雀：铜雀台，建安十五年建于邺城（故址在今河北临漳县邺镇一带），因楼顶饰以大铜雀而得名，为曹操享乐之处，其美姬皆在其中。（6）二乔：即大乔、小乔，江东乔公之女，皆国色。大乔嫁孙策，小乔嫁周瑜。

杜牧●将赴吴兴登乐游原一绝

【正文】

清时有味是无能，

闲爱孤云静爱僧。

欲把一麾江海去，

乐游原上望昭陵。

【注释】

（1）吴兴：今浙江湖州市。（2）乐游原：古地名，在长安城南。（3）清时：政治清明的时代。此处实为嘲讽当时政治的昏庸。（4）无能：是作者自谦的说法。（5）麾：原意为旌旗，此处代指出行所乘的车辆。（6）昭陵：唐太宗李世民的陵墓。

杜牧●题乌江亭

【正文】

胜败兵家事不期，

包羞忍耻是男儿。

江东子弟多才俊，

卷土重来未可知。

【注释】

（1）乌江亭：即现在安徽和县东北的乌江浦，旧传是项羽自刎之处。（2）事不期：是说胜败的事，不能预料。（3）包羞忍耻：忍受耻辱。

杜牧●寄扬州韩绰判官

【正文】

青山隐隐水迢迢，

秋尽江南草未凋。

二十四桥明月夜，

玉人何处教吹箫。

【注释】

（1）二十四桥：一说扬州城里原有二十四座桥，一说即吴家砖桥，因古时有二十四位美人吹箫于桥上而得名。（2）玉人：既可借以形容美丽洁白的女子，又可比喻风流俊美的才郎。此处玉人当指韩绰。

杜牧●遣怀

【正文】

落魄江湖载酒行，

楚腰纤细掌中轻。

十年一觉扬州梦，

赢得青楼薄幸名。

【注释】

（1）遣怀：抒发感触甚深的情怀。（2）落魄：漂泊，作游乐解。（3）楚腰：《汉书•马廖传》：“吴王好剑客，百姓多疮瘢；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人。”后称细腰女子为腰。（4）掌中轻：《飞燕外传》：“赵飞燕体轻，能为掌上舞。”此处均指苗条轻盈的扬州歌女。（5）一觉：一旦醒悟。（6）扬州梦：《杜牧别传》载：“牧在扬州，每夕为狭斜游，所至成欢，无不会意，如是者数年。”（7）赢得：落得。（8）青楼：豪华精美的楼房。此处指妓院。（9）薄倖：负心。

杜牧●送隐者一绝

【正文】

无媒径路草萧萧，

自古云林远市朝。

公道世间唯白发，

贵人头上不曾饶。

【注释】

（1）无媒：语出《韩诗外传》：“士不中道相见，女无媒而嫁者，君子不行也。”原意女子因无人为媒难以出嫁，这里指士子因无人推荐、引见而无法用于世。（2）云林：高入云中的山林，这里指隐者隐之处。（3）市朝：指交易买卖场所和官府治事所在。自古以来，隐者乐于洁身自好，有意避开这些争权夺利的尘嚣地，“退不丘壑，进不市朝，怡然自守，荣辱不及”（《周书·薛端传》）。（4）饶：放过。

杜牧●江上偶见

【正文】

楚乡寒食桔花时，

野渡临风驻彩旗。

草色连云人去住，

水纹如縠燕差池。

【注释】

（1）寒食：清明节前两天为寒食节。古人每逢这节日,前后三天不生火,只吃冷食物,故称“寒食”。（2）差池:燕飞时翅与尾参差状。

杜牧●齐安郡后池绝句

【正文】

菱透浮萍绿锦池，

夏莺千啭弄蔷薇。

尽日无人看微雨，

鸳鸯相对浴红衣。

【注释】（1）齐安郡：即黄州郡。

杜牧●九日齐山登高

【正文】

江涵秋影雁初飞，与客携壶上翠微。

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

但将酩酊酬佳节，不用登临恨落晖。

古往今来只如此，牛山何必独沾衣。

【注释】

（1）九日：九月九日重阳节。（2）齐山：今安徽省贵池县。（3）客：指作者的好友张祜。（4）翠薇：指山。（5）“尘世”意句：《庄子》：“上寿百岁，中寿八十，下寿六十，除病瘦死丧忧患，其中开口而笑者，一月之中，不过四五日而已矣。”此言人生欢笑既难得，则更应善自宽慰，多方开解，切不可对一些烦恼事过于挂怀。（6）“菊花”句意：《艺文类聚》卷四引《续晋阳秋》：“陶潜尝九月九日无酒，宅边菊丛中摘菊盈把，坐其侧，久留，见白衣至，乃王弘送酒也。即便就酌，醉而后归。”（7）酩酊：大醉。（8）牛山：《晏子春秋·内篇谏上》：“（齐）景公游于牛山，北临其国城而流涕曰：‘若何滂滂去此而死乎？'艾孔、梁丘据皆从而泣。”

杜牧●题宣州开元寺水阁阁下宛溪夹溪居人

【正文】

六朝文物草连空，天淡云闲今古同。

鸟去鸟来山色里，人歌人哭水声中。

深秋帘幕千家雨，落日楼台一笛风。

惆怅无因见范蠡，参差烟树五湖东。

【注释】

（1）宣州：即今安徽宣城。（2）开元寺：在宣城北陵阳三峰上。（3）宛溪：水名，在宣城东门外，绕城而流。

杜牧●登池州九峰楼寄张祜

【正文】

百感中来不自由，角声孤起夕阳楼。

碧山终日思无尽，芳草何年恨即休。

睫在眼前长不见，道非身外更何求。

谁人得似张公子，千首诗轻万户侯。

【注释】

（1）芳草：象征贤者。（2）“睫在”句意：指白居易不识才。长庆年间（821年－824年），白居易为杭州刺史，张祜和徐凝同应贡举而未能分出谁当首荐。白居易遂出试题《长剑倚天外赋》、《余霞散成绮诗》，命二人决赛。结果列徐第一，张第二。张以为耻，遂“行歌而返”。（3）道非身外：意谓张祜诗艺之高，有道在身，又何必向别处追求呢？（4）得似：能像，能比得上。

杜牧●河湟

【正文】

元载相公曾借箸，宪宗皇帝亦留神。

旋见衣冠就东市，忍遗弓剑不西巡。

牧羊驱马虽戎服，白发丹心尽汉臣。

唯有凉州歌舞曲，流传天下乐闲人。

【注释】

（1）河湟：指河西、陇右地区。安史之乱后，该地区即被吐蕃乘虚进占。（2）元载：唐代宗时宰相。（3）借箸：指筹划谋略。（4）衣冠就东市：指元载被斩。（5）忽遗弓剑：采用黄帝乘龙升仙的传说，借指宪宗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