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早在1944年11月,毛泽东在看了郭沫若《甲申三百年祭》李自成失败的教训以后,写信给郭沫若,请他再写一篇关于太平天国的经验教训,可见毛泽东对腐败危害认识之深。众所周知,太平天国是中国最后也是最大的一场农民革命运动。可是这场曾经叱咤风云的革命运动从洪秀全率众起事开始,到占领南京建立“天朝”政权,仅仅只维持了11年的时间就覆灭了,这引起后人无尽的深思。其中可以总结的教训实在太多,而最根本的教训只有七个字:塌方式集体腐败。
洪秀全在初创拜上帝教时,曾倡导 “天下多男子全是兄弟之辈,天下多女子尽是姊妹之群”的平等思想,因此,太平天国宣称实行一夫多妻制。然而,在杨秀清答复美国人的一份外事文书中却公开承认:“兄弟聘娶妻妾,婚姻天定,多少听天。”天王洪秀全拥有的妻妾则有准确的数字:金田起义后不久十五人,一年后至永安,据突围时被俘的天德王洪大泉口供:“洪秀全耽于女色,有三十六个女人。”后来有所减少,到公元1864年天京沦陷幼天王洪福王真被俘后的口供中说:“我现年16岁,老天王是我父亲。我八十八个母后,我是第二个赖氏所生,我九岁时就给我四个妻子。”这里天王洪秀全的八十八个后妃已超过了历代封建帝王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后妃的规定人数了。
洪秀全还为他的后妃规定了许多清规戒律,如禁止女子抬头看他这个天父,他在《天父诗》中说,“起眼看主是逆天,不止半点罪万千。”“看主单准看到肩,最好道理看胸前,一个大胆看眼上,怠慢尔王怠慢天!”千奇百怪,不一而足。而在《天父诗》中,哪里还看得到洪秀全在初创拜上帝教时所倡导的“天下多男子全是兄弟之辈,天下多女子尽是姊妹之群”的平等思想?只有对妇女的绝对权威和无情压制。
公元1850年,即道光三十年,十月初十,洪秀全38岁生日,拜上帝教举行恭贺洪秀全万寿的大典。拜上帝教宣称,洪秀全是太阳,普照万方,杨秀清是圣神风,萧朝贵是雨师,冯云山是云师,韦昌辉是雷师,石达开是电师,世界就是由这个神天家庭所庇护的,所以“凡属万国人民,均宜赞颂,以报天恩”。杨秀清还下诏:缘蒙天父、天兄大开天恩,特差真主降凡救世,诛灭妖魔,普天大下,凡属臣民俱宜感激涕零,以仰副天父、天兄差我主降凡之意。大家都要在他的生日采办礼物恭候。经过教徒献纳,杨秀清、冯云山等人给洪秀全生日准备了一场宏大喜庆的万寿庆典。
在这个万寿庆典上,洪秀全正式宣布,拜上帝教起兵反清,洪秀全自称太平真主,教徒组成的部队称太平军。咸丰元年,即公元1851年,2月21日,洪秀全抵达武宣东乡,改称天王,正号太平天国,以本年为太平天国辛开元年,蓄发易服,号令四方。
洪秀全成为太平天国的第一把手,便立发妻赖氏子洪天贵为王储,称幼天王。洪秀全觉得洪天贵这名字比较平庸,不能体现天家威仪,更不能显示洪家受天父眷顾,“仙福永享,寿与天齐”的显赫,于是洪秀全妙笔生花,点石成金,加一“福”字于其后,改为洪天贵福。
除册立洪天贵福之外,洪秀全设立百官,建立了太平天国的领导班子:分封五军主将,以杨秀清为中军主将,萧朝贵为前军主将,冯云山为后军主将,韦昌辉为右军主将,石达开为左军主将;洪秀全又拜军师,拜杨秀清为左辅正军师,萧朝贵为右弼又正军师,冯云山为前导副军师,韦昌辉为后护又副军师。按冯云山制定的军师负责制,由正军师杨秀清主持一切大小军政事务,军师下属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尚书,每部十二员,共七十二员,主分掌国务;承宣二十四员,主发号施令。全国国务,各方向正军师禀奏,由正军师杨秀清发出诰谕指挥。在冯云山的设计中,国家元首是“主”,行政长官却是“军师”,为“朝纲之首领”,负责办事,“主”洪秀全则无事一身轻,独自偷欢。
此时的太平天国,形势大好,洪秀全心情愉快,一下子纳了二十一个新妃,合其先在大湟江娶的十四个小妾及原配赖氏,共设三十六宫,“母仪天下”。杨秀清、萧朝贵、冯云山、韦昌辉、石达开诸人也纷纷与上百名女教徒喜结良缘。据被清廷俘虏的拜上帝教细作李进富供称,洪秀全、杨秀清、冯云山等六个太平天国领导人“每人妻妾三十六口”。
自从1852年太平天国在武昌阅马场开创选美先例之后,民间选美就成为定制,定期举行。所以各个王府的女人,都在逐年增加。当时流行一本名叫《金陵癸甲新乐府》的诗集,其中有一首叫做《选女孩》的,就真实描写了当时“非自愿”选美的惨烈场景:“今不幸为女子,尤不幸为女女子。列王传令选王娘,母女相持面如死,巡查勒马立门前,军帅握鞕搜馆里。大者逃出馆外颓垣阴,小者逃入阿母破床底。”
除了第一把手洪秀全之外,拥有女人最多的,自然就是第二把手杨秀清了。公元1854年,太平天国定都天京不到一年,杨秀清的王娘,就有三十六人,两年后他临死之前,队伍已经扩充到五十六人。不难看出,杨秀清的好色成性,不在洪秀全之下。
据说,每到洪秀全和杨秀清、韦昌辉、石达开等人过生日这天,太平天国有关机构都要从基层选送一百多名美女之中挑选出十五个最漂亮的绝色美女分配给他们。这些美女,年龄大多在12岁到15岁之间,都是百里挑一的眉清目秀之美少女,正是含苞待放的花样年华。而分配的数量是按等级的:洪秀全六个,杨秀清六个,韦昌辉两个,石达开一个。这个分配方案,让杨秀清非常满意。因为杨秀清所分配到的美女,比洪秀全一个不少,一来他风流成性得到了满足,二来又能体现了他享有与天王同等的特殊待遇。
除了天王洪秀全和杨秀清、萧朝贵、冯云山、韦昌辉、石达开“永安五王”,享有这一特权的,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秦日纲。秦日纲与洪秀全的关系极为亲密,地位仅在翼王石达开之下,为百官之首。定都天京这年,洪秀全和杨秀清法外开恩,特批秦日纲娶了一个安庆的女子为妻,后来还选了几个妇女到家里,也过起了一夫多妻的生活,成为王爷之外唯一享有这一特权的人物。
太平天国在宣布建号的同时,洪秀全还高瞻远瞩地下达男女分营的命令,使士兵禁欲。洪秀全颁布军纪“别男行别女行”,禁止夫妻房事,夫妇要分营别居,男女私下约会一经发现即处以斩首极刑,虽夫妇也不得免。这项制度执行得十分严格,冬官右正丞相陈宗扬因与妻子同居,夫妻均被斩首。杨秀清的座宾卢贤拔,人称卢先生,因巡营时发现自己妻子,带入自己官邸相会二日而被判极刑,经杨秀清竭力开脱勉强脱难,杨秀清为保卢贤拔不得不假借天父下凡以枉法为由下令杖责自己六十下。
高层领导身边美女如云,妻妾成群,太平天国的其他将士却有家不能回,有妻不能睡,如此强烈鲜明的反差,使广大太平军将士产生了不可遏制的冲动和愤怒。三军将士虽然激烈反对男女分营的“禁欲令”,但是,他们却敢怒不敢言。此时,天京城内怨声载道,危机四伏,有人看得很清楚。有一个读书人就曾经表示过对太平天国前途的担忧:“倘有间谍者使之因此内讧,俾大兵得以乘机剿灭,亦殊快事也。”
公元1854年10月1日,东王杨秀清借着天父下凡的机会,终于解除了“禁欲令”:准许夫妻团聚男女结婚,过上正常的夫妻生活。然而,官员们有了娶妻的权利后,纷纷向领导班子看齐,大肆抢夺民间女子,本着“男人娶妻,多多益善”的原则,攀比之风愈演愈烈。为了控制娶妻规模,同时给自己大搞特权一个说法,洪秀全专门下诏进行了政策性说明:“爷造亚当,婚娶夏娃。一夫一妻,起始昭然。爷今又降圣旨曰:妻子应娶多个。”
洪秀全宣布上帝修改版婚姻法后,接着宣布“朕今就婚姻诏明天下,妻子人数依据官职的高低而定,多寡不一”。也就是说官越大,女人就越多?为了最大限度削减“官本位婚姻法”带来的负面影响,洪秀全劝那些不在婚姻法保护的兄弟们,让他们“不要忌妒”。他还表示,在新的婚姻法颁布之前,已经多娶的,政府不再追究。
婚姻法规定的娶妻数目,一共分成六个等级。第一等是洪秀全,数量不限,多多益善。第二等是东王和西王,编制是十一个。第三等是南王、翼王、豫王,编制是六个。第四等是高级官员,编制是三个。第五等是中级官员,编制是两个。第六等是低级官员和老百姓,编制是一个。由此看来,中高级以上的官员,都可以实行多妻制;低级官员和老百姓,实行一夫一妻制;而普通士兵,只能继续打光棍。太平天国已经将圣库制度推广到了婚娶领域,将女人也纳进实物配给制的范围,作为一种与官职匹配的福利。
将女人也纳进实物配给制的范围,作为一种与官职匹配的福利,无疑就像发放凭证,凭票领取物资一样。这种“女人票”,太平天国叫做龙凤合挥,老百姓把它叫做“龙凤批”,因为盖有龙凤图案的公章而得名。在配给制时代,这种“女人票”的诱惑力是巨大的,因而到达了一票难求的地步。
拿这种“女人票”的主要是低级官员,他们领取女人后,就可以举行一个简单的仪式,与这个女人成亲入洞房了。而中高级官员可以享受几个老婆的福利,自然不需要凭票消费,由国家统一拨发供应。只是可怜那些普通士兵了,还是没有福分来享受国家的这份福利。
太平天国革命本质上还是一次农民起义。洪秀全建立的太平天国,只能如同刘邦、朱元璋一样,是个封建帝国。然而,在历史上,封建王朝的开国之君大多还是英明、清明的,还能明白水之载舟覆舟的道理,也就是多少懂得爱惜民力,让百姓休养生息。而特权勾连着腐败,从来都是每一个王朝衰败灭亡的规律性的原因。洪秀全们一登上权力的最高宝座之初,就如此腐朽腐败,太平天国的速亡,无疑是注定的,也是必然的。与其说是太平天国被曾国藩所剿灭,倒不如说,那是太平天国的自我灭亡,是自掘坟墓把自己埋葬了。
太平天国的过早灭亡,除了政策上和军事战略上失误这些原因之外,主要是的原因就是从农村进入城市之后,挡不住贪图享受、腐败之风的诱惑,而且上行下效,愈演愈烈,最终导致百万大军转瞬间冰消瓦解,这个教训是极其惨痛的,不能不引起后人的深思。由此也可以理解早在1944年11月,毛泽东在看了《甲申三百年祭》李自成失败的教训以后,写信给郭沫若,请他再写一篇关于太平天国经验教训,从中也可以领悟到当时作为中国共产党最高领导人的毛泽东对预防腐败的未雨绸缪的一片苦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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